在春节中窥探中国人的“伦理关系”
李正华

 

      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在中国这样一个注重伦理关系的民族里,这话倒也贴切,各种“关系”又丰富得多。我们民族最传统、最隆重、最具有全民性节日的春节,成了“伦理关系”大荟萃。

  还没到正式的春节,我们就开始为“搞关系”而准备了——腊祭。农历腊月开始的腊祭就是祭祀祖先,这些是已远去的先祖,而我们的身上依然遗传着他们的基因,流淌着他们的血液,并为他们取得的功业感动自豪。冬日里族人们一起外出围猎,把围猎得到的猎物拿来祭祀祖先,以求得祖先佑庇,我们骨子里就对祖先们有一种亲切感。当然,更现实地“搞好关系”是与灶神“搞好关系”,送灶神之前先用汤圆、麦芽糖等甜的东西祭拜,目的就是讨好要上天给玉帝汇报的灶神多说好话,少打小报告,温饱一直是我们的美好愿望,在过去这是现实中不能实现在内心又十分期盼的,在这个仪式中正好反应了我们对来年吃饱吃好的念想。

  除夕,很多地方都是要请家堂的传统。有的是以家族的形式请过世的先祖,有的是以家庭的方式请一年内或三年内逝去的亲人。中国地大物博,各个地方的风俗习惯不同,但请家堂的步骤很相似,分为迎家堂、守家堂和送家堂。各个阶段都有一套相对固定程式的礼仪,叩头跪拜都贯穿始终,对逝去亲人怀念尊敬都寄托在仪式中。请家堂贯穿春节,有的地方是初二送家堂,有的是初七结束,意味着与逝去的亲人一起过年。请和送都是在晚上,仪式时男性子孙们以虔诚心完成整个礼仪,请与送亡灵就好像对待活人一样,只是时间要在晚上,叩头数量各异。这体现传统中的“视死如活”,但毕竟生死殊途,大不相同。今天,一些人认为此乃封建迷信,这是无知的体现,请家堂是一种家族、家庭的纪念活动,是对过世老人、祖先的尊敬和缅怀,是对我们活着的人的一种寄托和慰藉,也是教育警示后人对自己生命的珍惜和对老人的孝顺。

  春节当天更是中国人“伦理关系”大荟萃。家中男女老少齐上阵忙年夜饭,有炒菜的,有包水饺的,除了我们吃之外,还要专门准备一份祭天。在院子里摆上一张桌子,上面放上香、水饺、菜肴、酒等,点上香,叩头,烧纸,或没有条件的,摆上一把椅子,把水饺放上,叩头拜天。当然,“路祭”也不可或缺,早晨起来,拿着昨晚“守岁”时叠好的草纸,到路口、井旁、河边烧一烧,以求出入平安。祭天、祭路、祭祖先,体现了中华民族骨子里的一种精神皈依:对天地的崇拜,对祖先的尊重,默默地尊重、认同“从哪里来”-我们民族生活在哲学中。

  最热闹、最有人情味、最好玩的“关系”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早上爬起来,要么就到长辈、父母床前跪拜一番,要么就在忙着做饭的父母长辈身前跪拜一番,长辈们当然也有准备好的“礼物”-压岁钱。已过而立之年,每当想起来小时跪拜奶奶,接过奶奶给的压岁钱,一毛、两毛,一块、五块,到后来几十,心中不禁发酸,又勾起起了对老人家的怀念。除了跪拜亲生长辈之外,家族长辈也要跪拜,一些联姻的长辈也需跪拜,老家那边连邻居或朋友家的长辈都要跪拜,这体现了晚辈对长辈的孝敬和长辈对晚辈的慈爱,还有“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的。再就是平辈亲属之间的相互问候、祝福,还有左邻右舍甚或陌生人之间的相互祝福,这体现了在搞好家庭内部之间的关系之后,走出家门“靠朋友”,折射出我们与邻为伴、与人为善的理念。

  工业社会的不断进步,在农业社会时代最为看重的“关系”在人们愈加频繁的流动中不断淡化、变化、丰富和调整,身在异乡打工的人们在年前集中回家过年,中国特有的春运大军浩浩荡荡持续近一个月,这是一个民族对传统认同、家庭亲情凝聚的大爆发。今天,传统大家庭、大家族已发生巨大变化,原有的血缘、地缘关系已经被职业关系、经济往来等关系冲击,人也由家族人、单位人逐渐变成社会人,原来单有的走门串户拜年,也被春节旅游、电话短信或网络拜年所替代,但我们骨子里的对天地、师友和亲朋的尊重是不变的。虽然很多人已遗忘或曲解这种传统,但传统正默默地接受这种变化,悄悄地做出调整,无言地滋养着一代又一代的炎黄子孙。正是这些包括春节在内的传统的“关系学”,才让我们在天地面前不狂傲,在老人贤人面前不狂大,才让在自己内心面前活的朴实真切,才让龙的子孙们淳朴诚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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