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文化基因
陈霞
 
     即便你远在地球的另一端,仍会浸润于故土丰盛的传统文化——清明,杜牧“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常常被提及;端午,屈原和他的“楚辞”必然会被热议;中秋,“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的诗句,定会浮上心头;春节呢,各种诗词歌赋、对联、灯谜舞龙活动更是数不胜数;除此之外,别离,则必然联系上杨柳,并用王勃的“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来安慰亲友;思念,则有李清照的“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更别提还在家乡的你。
      从国家主席到平民,大都有过小时候被长辈搂于怀中,或者端坐于教室,朗朗吟诵唐诗宋词的温暖记忆。传统文化就如同夜深人静时那一缕淡淡的乡愁,渗入魂灵、拢在心头、噙于口角、化作文化的基因。
      中国文化具有强烈的亲和力。有历史学家曾指出:“要看中国的大唐文化请去日本的奈良,要看中国的明朝文化请去韩国的汉城,要看满州人的鞑靼文化,请去中国的北京!”看看现在日本的茶道,正是将中国佛教文化和茶文化进行了精致升华;而韩国的“江陵端午祭”以及韩服,也均与中国文化有着很大渊源;英式下午茶要倒在中国精致的骨瓷茶杯中才更显品位……
      别国奉行拿来主义,将中国不同阶段的传统文化精华与本民族文化糅合,并加以改良得以成为自身文化体系的一部分,但中国本身对传统文化的传承却是亟需加强的。
      清末,近代中国的积弱积贫,洋务派振臂高呼:师夷长技以自强!鲁迅则提出:去其糟粕取其精华。有识之士纷纷致力于引进国外先进的文化和科学技术。从此,中国的民间,大凡高大上的事物,总会带上外国的标签,譬如在作者的家乡,但凡好的东西,大都贯以一个“洋”字:长得好看,叫洋气;火柴,叫洋火;漂亮的房子,叫洋楼;商店里贩卖的“洋”(进口)物资,价格必然也很洋味儿——贵得令人咂舌……
       民国这一波,不少名流出过国留过学喝过洋墨水。这无意间营造了一种表象,但凡和国外沾边的,都高端大气先进上档次。但被隐藏掉的事实却是,这些人都自小于家庭或者学校的教育中,汲取了深厚的国学素养,有着良好的家学和幼功。
      拥有35个荣誉博士学位的胡适,是学贯中西的典范,不仅自觉拒绝被西方文化同化,还在自己的演讲中对外来文化的入侵方式有所表述:三百多年前西洋人到中国来传教,知道中国文化很高,不容易撼动。便研究从哪一方面入手,后来认为到中国传教应选学问最好的人,带来中国所没有的东西及比中国更好的学问,一是机械钟,二是天文学,三是宗教。结果是第一种被全盘接受,第二种有抵抗但限度有限,第三种,也是他们的最终目的,借助前两种占尽优势的事物的帮助,获得了一定程度的接受,但是吸收程度最少。因为宗教属于文化范畴,而中国作为文明古国,本身的文化根基相当深厚,难以撼动。
       如今,世界被一“网”打尽——把握舆论导向的传统媒体纷纷朝移动化、数字化和网络化的新媒体发展;孩子们沉溺于数码世界中,国学根基面临被各种诱惑分而食之的危机。除了语文课本中零星的古诗词,中小学生已经鲜有亲近国学的机会,电视电影屏幕上,要么是宫廷剧,要么是外国科幻大片。导致不少人感慨,中国拍不出未来,美国拍不出过去。进了大学,术业有专攻,大学生们离国学更为遥远,他们与诗词歌赋等传统文化的生疏,简直不足为奇了。这样的现状,令人叹息。要知道,那些韵律优美、意蕴深远的诗词歌赋,不仅仅能培养中国孩子优美典雅的表达,更能滋养民族独有的文化基因。而且现在的中国,断然有别于上世纪初的积贫积弱,经济社会全面发展,朝着伟大复兴的道路上前行。
      于是乎,某大都市勇开先河,删除一年级课本里的全部古诗的行为一经公开,便引起了国民大讨论。
      习近平在北师大关于教材编写的一番感叹,让围观者品出了几分沉重,“我很不希望把我们一些非常经典的古代的诗词文化、散文都给去掉,我觉得去中国化是很悲哀的。这些诗词都好。从小就嵌在学生的脑子里,成为终生的民族文化基因。”
      所谓文化基因,记录着一个民族赖以生存的语言、艺术、思想、文化、历史。一个曾经积贫积弱、落后挨打的文明古国,在经济高速起飞之际,因无暇回顾而暂时撇下传统文化,或许还情有可原。但是,当物质文明渐次丰盈,对精神文明和文化基因的追寻甚至重建,就显得迫在眉睫,甚至很有必要从娃娃抓起。因此,在基础教育中被人为地隔断了传统文化滋养的孩子,等于被文化之母遗弃。文化无所依附,失去滋养,则必有文化自卑与惶惑,又怎能以健康包容的心态,坦然自信地屹立于世界文化之林?
      窃以为,即便不是为了保留民族文化基因,也应该本着“自由、民主、包容”等原则,保留课本上的传统文化因素,给孩子们选择学与不学传统文化的权利和自由。
      因此,请相关之士自信自强、顺势而为,让唐诗宋词等传统文化在新的时代,在“自由、民主、包容”的关照下,继续滋养照耀今人,给我们的心灵一份充实满溢,让下一代依然优雅坚韧,让这份民族的文化基因得以代代相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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