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岛往事》背后的时代传奇
柳已青

  电视剧《青岛往事》正在央视八套热播。这部电视剧以青岛建置至抗战爆发这段波澜壮阔的历史为背景,上演了一部扣人心弦的商战传奇。黄渤饰演的满仓由一位从潍县到青岛的乞讨少年,成长为叱咤风云的商界大亨。这其中既有满仓、德发、天佑三兄弟的恩怨、情义,也有家仇国恨、民族大义。这部剧的看点一方面是,三兄弟与大嫚、小嫚的情感纠葛,一方面是与日商的矛盾冲突。人物形象饱满生动,剧情跌宕起伏,很多细节,体现了原汁原味的青岛元素。更重要的是,这部电视剧的主人公都有历史原型,剧中的矛盾冲突,也是对历史事件的戏剧化演绎。堪称电视剧版的青岛简史,展现青岛被德占、日占状态下江湖艺人、普通百姓、小商小贩乃至商界大亨的家国情怀。各种人物的命运,在历史的激流之中浮沉,与这座城市的命运紧密相连。

  往事并不如烟,像满仓这样的小人物的奋斗历程,最能吸引观众。事实上,青岛是一座移民城市。1897年,青岛被德国侵占,逼迫清政府签订《胶澳租借条约》,由一个小有规模的口岸,一举成为德国在远东的自由贸易港和军港。铁路,港口等迅速崛起,青岛的城市发展吸引了周边地区的劳动力涌入。民谚云:“掖县的鬼子,黄县的嘴子,蓬莱的腿子。”三地商人辈出,黄县(今龙口)人伶牙俐齿,靠嘴生存;蓬莱人勤劳能干,靠腿生存;而掖县(今莱州)人头脑灵活,靠算盘生存。满仓这个人物形象,从潍县来青岛讨生活,最初吃苦耐劳,随着成长,不乏谋略和智慧。所以说,这部电视剧的人物形象,既符合青岛城市进程的特点,又很接地气,草根出身,靠做人赢得人脉资源,一步一步在与日商的斗争中成长起来。这样的励志情节,也很符合年轻人做创客的时代风潮。

  三兄弟的恩怨情仇和悲欢离合所处的时代背景,也是以当时在青岛所发生的真实历史为依据。在《青岛往事》第8集中,清朝灭亡,王室贵族跑来青岛。在客栈里,保皇派和革命党产生冲突,这时衙役来抓人,德发救下了自称王爷的人。王爷自称溥兴,是皇帝的兄长,深信清朝能复辟。这其实影射的是恭亲王溥伟青岛复辟的事。溥伟1912年2月流亡到青岛,后来在青岛举起了“满蒙独立运动”的旗帜,重建已被解散的宗社党,并在辽东一带秘密组织武装力量,为复辟清室孤注一掷,一度吸引了张勋和康有为。1922年,中国从日本人手中收回了青岛的主权,一心复辟的溥伟在客居青岛10年之后也离开了这里,去了大连。离开青岛之前,把红木家具送给了康有为在青岛的“天游园”。后来,剧中以谷蓝为代表的共产党组织工人在街上游行示威,要求提高工人待遇。不料军阀用枪挡住了游行的路,当场射杀工人八人,伤数十人,剧中的这个情节,是中共领导的青岛纱厂工人大罢工,遭到了反动军阀山东督军张宗昌和胶澳督办温树德的血腥镇压。领导这次工人运动的中共青岛党组织负责人李慰农,青岛《公民报》主笔胡信之惨遭杀害。在32集中,因为《国民日报》如实报道了日本留在青岛的居民团的行为,遭到报复。日本人寻衅滋事,焚烧了《国民日报》报社和市党部,同时要求《国民日报》登报道歉。这个剧情也是来源于历史事件,日本人制造的火烧国民党的《民国日报》和青岛市党部。1935年发生在青岛的银行挤兑案,1937年12月青岛市长沈鸿烈实施焦土抗战,都在剧中有所展现。

  主人公满仓到护国军参军,被护国军司令吴大洲收留的情节。后来吴大洲受骗被抓进监狱,最终死在狱中。吴大洲是《青岛往事》中少有的使用真名的一个历史人物。历史上的吴大洲是胶南人,1908年加入同盟会,在东北、山东一带从事革命活动。孙中山发起二次革命后,1914年7月吴大洲出任山东革命军司令长官,与袁世凯第五师展开大规模战斗。袁世凯死后,段祺瑞借黎元洪之名,乘机诱捕吴大洲于陆军监狱。1918年11月12日,吴大洲病逝狱中,年仅32岁。开播时出场的江湖艺人姜傻子,这个人物也有原型——青岛民间艺人王傻子。“王傻子”原名王鼎臣,擅长变戏法,还会说相声。从北京到青岛卖艺,成为名气最大的民间艺人,帮助过来青岛演出的新凤霞和马三立。

  满仓这个人物形象,我认为其人物原型主要是宋雨亭。宋雨亭连任五届青岛总商会会长、兼任青岛红十字会会长,与时任青岛市市长沈鸿烈、胶济铁路局委员长葛光庭并称“三大亨”。宋雨亭,山东掖县人,13岁时来青岛读中学。中学毕业,在商行工作,自学英语和德语。凭借自己的努力,草根出身的宋雨亭很快崭露头角——他从1927年当选总商会会长,连任五届,一干十年。青岛开埠以来,他应是声名最显赫的华商领袖。为了抵制日商的盘剥,1931年,宋雨亭以总商会会长身份,筹措成立青岛市物品证券交易所股份有限公司。在《青岛往事》中,到处都可以找到宋雨亭的影子,王满仓为了帮助哥哥天佑,“装傻充愣”炒期货与日本人吉村“斗法”,并联合青岛总商会会长,将吉村打得身无分文,落荒而逃。在这些剧情中,宋雨亭既是王满仓,又是与王满仓一起合作的商会会长。

  1931年9月19日,也就是日本发动“九一八事变”的第二天,馆陶路13号的齐燕会馆里,青岛交易所正式开业。这是宋雨亭为维护民族工商业利益的大手笔,结束了日本取引所的独霸局面。日本人恼羞成怒,恐吓宋雨亭:“交易所朝成,宋雨亭必暮毙。”然而,宋雨亭不为所动。

  宋雨亭谋略过人,是一位懂政治的大商人。1933年渤海舰队发生兵变,沈鸿烈引咎辞职。宋雨亭策划民意,“挽留沈市长”。日本二次侵占青岛前,宋雨亭果断拒绝了日本人的高官厚禄,携家带口离开青岛回到老家,几次遭到敌人的追踪,他不甘屈服,在投靠抗日队伍无果后,拖着病体辗转到上海勉强度日。“疾风知劲草,板荡识纯臣。”八年抗战,宋雨亭隐姓埋名,坚守底线,不与日本合作,堪称商界爱国的楷模。1946年,他曾回到青岛和时任市长李先良一起重新筹建中国红十字会青岛分会,并担任会长,致力于慈善事业。

  满仓这个人物原型,可见宋雨亭、丛良弼等实业家的身影。戏里戏外,钩沉出风雨如晦的青岛往事。拼搏,奋斗,忠诚,爱国,是那个时代的温暖和亮色。草根到大亨的传奇,隐约可见历史册页之中的精神之光。同时,也可以感受到海纳百川、与时俱进的青岛这座城市的文化品格。蔚蓝色的大海之畔,象征着五四运动的“五月的风”,是一束跃动的爱国主义的火,也是《青岛往事》的精神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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