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扁担挑出五十载军民鱼水情

　　“又下雪了吗？晶莹的雪珠垂挂在绿叶上，痴痴守望。你用尽掌心里的暖，走过此生最好的年华。少女的心愿在心底一遍遍吟唱，风雨兼程，凝聚毕生的力量。你拾级而上，青丝变成华发，军与民，鱼与水，惟愿赓续半世情缘。”

　　这是2021年1月21日晚，2020年度“最美浙江人·浙江骄傲”人物评选活动组委会给予莲都爱国拥军模范叶美英的致敬词。她也成功当选为2020年度“浙江骄傲”十大人物。

　　五十多年来，农妇叶美英步行十万多里，挑坏了数十根扁担，磨烂了百余双鞋子，用柔肩为高山上的部队官兵送去新鲜瓜果蔬菜，演绎了一段感人至深的军兵鱼水情。

　　从小姑娘挑成“老娘”

　　第一次听说解放军，大约是在1956年，当时的叶美英不过是个五岁的小丫头。“解放军是谁呀？”“解放军就是老百姓的保护神！”奶奶为她讲述着解放军的英勇故事，小小年纪的叶美英听得出神。从此，这句话也刻在了她的心坎里。

　　叶美英家住莲都区峰源乡正岙门村，村庄坐落在大山峰脚，海拔900余米。两年后，叶美英在家附近的后山上，时常能看到身穿绿色军装、帽上绣红五星的解放军，他们在那里建起了营房和哨所。当时，部队通往山外的公路还未修建，十天半个月就要进城采购一次，来回需要两天，条件十分艰苦。

　　叶美英的父亲叶华仁当时是村里的党支部书记，有着那一代人独有的军人情结。他自发担起部队采购送菜的任务，并带着年仅14岁的叶美英一起挑着装满大米和蔬菜的箩筐，翻越崎岖山路送到部队。当时，山上官兵们的生活条件非常艰苦，从小崇拜解放军的叶美英便隔三差五从自家菜地里摘下西红柿、冬瓜等瓜果蔬菜送上山去。

　　1982年，农村开始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叶美英有了自家的责任田，已经成家的她与丈夫叶方富决定种更多的蔬菜给部队送去。望着战士们的高兴劲，叶美英承诺：“今后你们吃的蔬菜，我家包了！”

　　起初，叶美英不肯收菜钱。后来拗不过战士们执意要给，便象征性收一点。每次上山前，叶美英都会将瓜果蔬菜称好数量报给部队，战士们就按她说的数字付钱。双方都明白，这不是钱的事。

　　“别看我瘦瘦小小，年轻的时候最多挑过130斤菜。”叶美英就这么常年挑着蔬菜走在山路上，累了倚着扁担休息一会儿，气息平缓后继续上路。寒来暑往，春去秋来，叶美英挑菜的身影被战士们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一位衢州常山的战士说：“阿姨，您对我们这么好，我们该叫您一声‘老娘’。”从那以后，“老娘”这个称呼就传开了。

　　再后来，通往部队的公路通了，山上早已不缺蔬菜，但“老娘”的关怀仍在延续。叶美英肩上挑着的不仅是改善伙食的蔬菜瓜果，而是一份沉甸甸的关爱。尽管现在送菜频率不如以往，但每年春节、端午、中秋，尤其是八一建军节，“老娘”总要为山上的孩子们送去亲手制作的年糕、发糕、粽子……这些饱含心意的土特产，让不少远离家门的战士在大山峰上找到了家的感觉。

　　风雨兼程只为一句承诺

　　从许下承诺开始，几十年来，有时叶美英一人，有时与丈夫一起，从菜地里挑选出最新鲜的时令蔬菜，用扁担挑着一次又一次，爬上崎岖高山为部队送去，风雨无阻，从未间断。上山需要一个半小时，空手下山也需要一个小时，这样的辛苦，她从未喊过累。

　　当时，部队条件艰苦，战士们的伙食非常简单，几乎每顿饭都是一勺青菜，外加一碗泛着几朵油花的汤，而叶美英送来的新鲜蔬菜就成为战士们的丰盛大餐。每年家里只买得起一两次肉的叶美英本想给上初中的儿子炒个梅干菜肉送去，见战士们伙食如此俭朴，还曾偷偷瞒着儿子将炒好的肉片送给了部队。

　　夫妻俩还指导战士们在部队开垦了几块菜地，帮着种上时鲜蔬菜。后来，他们还帮助部队建起养鸡、养猪的栏舍，缓解了部队的伙食问题。

　　为了更方便给部队送菜，1996年，叶美英咬咬牙花了2600元，装了全村第一部电话，既方便联系送菜，又能随时帮上部队的忙。村民有人问她，装电话花了这么多钱到底值不值，叶美英每次都是很肯定地回答：“当然值！”

　　十多年前的一个除夕，一位姓吴的连长家人上山探亲，孩子忽然发高烧。部队有规矩，公车不能私用，吴连长第一个想到了“老娘”，便打电话求助。“老娘”常年在外的儿子正好在家，还在吃年夜饭的叶美英，放下饭碗就随儿子一起开车将孩子送到山下医院。直到凌晨确定孩子平安无恙后，叶美英才离开。

　　有的新兵刚来部队，食堂伙食还吃不惯，有时会请假下山买点吃的。只要路过“老娘”家，“老娘”总会热情地留他们一起吃饭，还会和新兵们聊聊家常，帮助他们尽快适应部队生活。

　　20多年来，叶美英的电话号码一直未更换，她的通讯录里存着百来个号码，除了家里人，剩下的七八十个号码，几乎都是部队的战士。

　　2008年初，南方突降雨雪冰冻灾害，漫山遍野的积雪足有一尺多厚。部队下山的路结了冰，无法通车，部队还断了电，生活条件非常恶劣。家人为了安全，劝说叶美英不要上山送菜了，但是她二话没说，敲开冰层挖出冻得硬邦邦的包菜，又在脚上绑稻草防滑，挑起扁担就出发了。一路上，她几乎是手脚并用爬上去的，平时一个半小时的路程，她足足走了三四个小时。部队领导后来回忆，当时战士们看到叶美英挑着蔬菜出现在眼前，几乎落下泪来。

　　还有一次，她和往常一样挑着茄子、黄瓜等近百斤蔬菜前往部队，由于山路陡峭，加上天气热又劳累过度，她脚一软，摔倒在路边，刚好有战士路过，马上抢过她的担子挑在自己的肩上，并送她去治疗。当战士们看到她脚上还穿着很破旧的解放鞋，想到她几十年来寒来暑往为部队送菜，眼睛湿润了……

　　一声“老娘”更加坚定初心

　　叶美英有着山里人特有的淳朴，看着战士们一张张年轻的笑脸，就如同看见自己的孩子，格外亲切。

　　山东小伙郝镇印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老娘”是在2007年3月。他刚来部队时，山上气温很低，地面有时还会结冰。他看到一个农妇挑着两筐菜从山下上来，班长告诉他，那是“老娘”来了。班长也是从他的老班长那里听说的“老娘”，而他的老班长，又是听上一任班长说的。

　　郝镇印很奇怪，在他的理解里，只有自己的母亲才喊娘。但很快，他就明白了：叶美英不仅常常给他们送菜，更和他们谈心，有的新兵从北方过来不习惯这边的生活，有的新兵刚走出校门想家心切。叶美英把菜送到部队后，就会亲切地跟他们聊聊天，讲一些老兵们如何克服困难的故事，鼓励他们。

　　郝镇印在大山峰呆了14年，亲眼看着“老娘”和部队走过了14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战友们几年就换一拨，叶美英却一直陪在身边。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小伙子，在大山峰拥有了同一位母亲。

　　2018年，部队在加强军营文化和荣誉激励建设活动中，在荣誉陈列室里开设专栏，专门讲“老娘”的故事。新兵们一到部队，就要听他们的班长讲一遍。在之后的生活中，他们会更真切地体会到这一声“老娘”背后蕴含着的温情。

　　这是属于大山峰的传统，更多的传统正在生成。

　　每年八一建军节，部队会邀请叶美英到部队参加座谈会，拉家常、唱唱歌，增进感情；每年过春节，叶美英都是部队年夜饭中的座上宾，与战士们团聚；每到退伍季，部队都会组织退伍老兵去跟这位“老娘”告别，这已经成为部队的一个传统。一些已经转业或退役的老兵，常常会写信或打电话问候他们心中的“老娘”或寄一些家乡的土特产。

　　部队领导这样评价她：“她对部队里的每一位战士都像自己家人一样，我们之间比亲人还要亲！”

　　春去冬来，叶美英从青丝到白发，从曾经的年轻姑娘变成了现在的“老娘”，但她与官兵们的鱼水情在岁月的浇灌下却越来越深。

　　“这条通往部队的路，我还要一直走下去，直到我走不动的那天……”在那条通往部队的崎岖山路上，年事已高的叶美英脚步虽然越来越沉重，但眼神却依然是那么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