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人长久 千里赴团圆
林越

  晚上吃完饭,一家人在小区散步,我们海阔天空地胡侃,孩子唧唧呱呱地说笑,一旁的公公却一句话也不说,握着从老家带来的蒲扇,小心地为孙女驱赶压根看不见的蚊虫。丈夫逗孩子:“爷爷对你这么好,你要怎么办呀。”孩子稚气地回答:“等我长大了给爷爷打烧酒喝。”公公笑开了花,忙不迭地答应:“那爷爷就等你的烧酒!”

  一旁的我,忍不住为孩子的“甜言蜜语”和公公的老怀欣慰而失笑,这样自信满满的话语,在我幼时也曾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妈妈,等我长大了,给你买好看的花裙子。”“老爸,等我长大了,带你坐大飞机去旅游。”而他们也总是高高兴兴地听着,应着,等着,等到我终于长大了,等到我有了自己的事业,等到我有了自己的家庭,等到我在电话那头说:“忙得很不说了,等我回家再说。”

  自从工作后,父母打来的电话,身体工作心情问完之后,总会问一句:“这阵子忙不忙,什么时候回家?”而我,也总有诸多的事情排在他们的前面,工作家庭孩子……在我的日程表里,他们永远默默地站在队伍的末尾,时不时地还要被突发情况“插队”,可无论什么时候回头去看,他们永远都在那里。而我,就把这份永远当成了理所当然,总觉得父亲永远都是那个高大可靠的老爸,母亲永远是那个美丽又心灵手巧的老妈,无论我什么时候回家,家里永远都有热气腾腾的饭菜和笑脸,时间根本不能动摇这个最温暖的港湾。

  直到看到藏着他们头发里的一缕苍白时,我才蓦然惊醒这份“永远”,其实没有那么远。爸爸的力气早就没有以前那么大,妈妈要戴上老花镜才能勉强把线穿进针里。他们在用余生等候,而按照我每年回家的频率,未来能陪伴他们的时间,合计起来甚至不到一年。

  有一年的中秋节,刚好赶上奶奶的生日,父亲早早地打电话问我:“今年中秋,回来吧?”我正因为一个项目焦头烂额,敷衍地答了句:“应该吧,到时候再说。”就匆匆挂了电话,后来母亲告诉我,父亲每天都在纠结,想给我打电话又不敢,怕我分心又怕我不高兴,一直到接到我确定回家的电话后,才总算露了笑脸。“毕竟你好几个中秋节都没回来了。”母亲的话语里,有淡淡的埋怨,我一时间百味杂陈——你永远都不会知道,等待你的人,心里是怎样的期待和煎熬。

  可是他们还是这样在原地等我,还是无怨无悔地站在这里,因为这份等待的动力,是人世间最质朴也最深沉的爱。他们等的不是花裙子,大飞机,他们等的不是我快递回去的各种营养品,他们等的不是我在微信里转过去的一串串数字,他们等的是我,等的是团圆,等的是一家人热热闹闹,亲亲热热。而我,不能也不应该让这份等待成为他们生活的日常。

  到今年,孩子已经过了七个中秋节,她尝过月饼的滋味,跟着我们稚声稚气地读过《水调歌头》,也许她也要到我这么大的时候,才能理解这个节日的涵义——它和很多个节日一样,提醒着我们,不要在遥远的距离中隔断了真情,不要在日常的忙碌中遗忘了真情,不要在日夜的拼搏中忽略了真情。

  它提醒着我们,在世界的某个地方,有最爱你的人一直在默默等你,而你,千万不要辜负了这份等待。

  但愿人长久,千里赴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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