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时间:2018-06-22来源:芜湖文明网
端午的仪式感
作者:林越

  端午之思|大姨蛇皮袋带里的端午
  端午节的前一个星期,大姨从乡下来到县城女儿家,鼓鼓囊囊的蛇皮袋里,不出意外又是几捆艾草。和每年一样,大姨挨家挨户地送去,舅舅、小姨、母亲也都高高兴兴地收下,珍而重之地摆在门的两旁。留大姨吃饭,她总是不肯,顶多坐下喝杯茶,跟母亲叙一叙家常,就要赶着下午的客车回家。过几个月,她又会带着自家打的月饼,出现在我们面前。
  小时候的我,既不喜欢艾草的香味,又嫌弃收拾它的时候扎手,对大姨每年的“乐此不疲”颇有微词。大姨并不知道,照旧每年给我带油汪汪的咸鸭蛋,看着我吃得香,许诺秋天打月饼的时候,试试能不能做咸蛋黄的馅儿。大姨家虽然离得远,但我们这个大家庭的彼此联络,却全因有她。清明节一起去祭扫,端午节家家户户送艾草鸭蛋粽子叶,中秋节带着月饼、板栗上县城,一家一年轮流请大姨吃酒,冬至的炸芋头炸圆子只有大姨夫做得最香……过年就更不用说了,只要有大姨在,必定是热热闹闹,高高兴兴。
  去年,母亲因为帮我照顾孩子住在市里,恰逢端午节,我为她买了粽子,她却总觉得吃起来不香。“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一天就过去了。”母亲这样叹息着。是啊,我和爱人工作都忙,每天上班下班,日子平静无波地过去,如果不是母亲提醒,几乎都忘了还有端午节这回事。虽然给母亲买了各种口味的粽子,可这属于节日的馨香,只在舌尖打了个转儿,何曾停留萦绕在我们的心间?
  今年的端午节,我们全家一起回到县城,刚到家,就接到堂姐的电话,说大姨给我们留了艾草,咸蛋,还特地给孩子编了五色丝线的手链。大姨的身体不如以前,可还依旧固执地做着这些。小时候,我们这些孩子最喜欢大姨,大姨一来,节日就有了精气神儿,节就更像个“节”,回忆起来,就不再是吃吃喝喝的假期,而是各式各样有趣又有味道的风俗惯例和一家人团圆和美的美好情感。我有时候在疑惑,大姨的坚持,是源于什么呢?是什么让她几十年如一日地,庄重而认真地对待她心里的每一个“大日子”?
  大姨读得书少,不懂得表达,可我想,这就是现代社会里,很多人挂在嘴边追寻,却很少付诸行动的“仪式感”吧?相信不少人,譬如我自己,在度过了秉烛夜谈、对酒当歌的青年时期,进入了婚姻,拥有了孩子,人生在柴米油盐中渐趋于平静,每一天似乎都过得差不多。可是我们心中或多或少都还住着那个银鞍白马度春风的少年,我们心中对“诗和远方”充满渴望的火苗仍不曾熄灭。我们提出了“仪式感”,提出应该珍而重之地对待与众不同的“某一天”,用“仪式感”去放大每一寸心灵感知到的情绪,继而充满热忱地面对生活。我们谈论,我们抱怨,我们计较他人的不理解,这一切,大姨都不懂,也从来没有思考过,但她却用她微小的坚持,缩短了亲人间空间上的距离,保护了生活的新鲜感和存在感。
  知乎上曾经有一个问题:“人为什么要有仪式感?”有一个人这样回答:“仪式感为每一个普通的日子和动作,标定他背后的精神内涵。”每一年的每一个节日于大姨来说就是这样,在她的心里,一直朴素地认为,端午节必须得有艾草粽子咸鸭蛋,小孩儿要穿五福的大红兜兜,中秋节就应该一大家子团团圆圆赏月,冬至没有炸圆子还能叫冬至吗?元宵没有花灯还能叫元宵吗?听起来是那么的固执,可要知道,五千年来,中国人这一个个充满民族精神和文化气息的传统节日,就是这样在一代代人朴素纯真的“固执”和坚守中,传承了下来,而节日背后特定的人文内涵和情感记忆,也随之源远流长。
  没有“仪式感”的生活会让我们习惯于日复一日的庸常,没有“仪式感”的节日会让我们弱化这厚重的情感与记忆,我们每一次地参与,都是一次对于我们的历史、文化重新温习、感悟、理解和认同的过程,我们会因为这个过程而对属于我们自己的文明更加坚定更加自信——传统文化不应该仅仅是历史的精髓,更应该成为我们现代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
  大姨岁数大了,表姐一家要她来县城一起生活,舅舅和母亲也一直劝说她不要再提那么重的东西一个人搭客车。大姨笑呵呵的,就是坚决不答应。我知道她因为什么快乐,也知道她对城里的生活有哪些担忧。可是我不能仅仅只是“知道”而已,我们也不能仅仅在大姨的“仪式感”中只选择索取快乐和温暖而毫无付出。记忆和情怀的传承,文化和精神的浸润,都是一代又一代人用“心”努力守护着的。现在,该轮到我们为大姨做点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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